人的一生究竟在追求些什麼?
也許,到消失的那一刻,也不見得尋求得到解答。
十二歲的「始」說:「每次一聽到那首曲子,就會想,國境之南到底有什麼呢?」
國境之南,應該是代表著希望的光芒這樣美好的東西吧,也許那是很模糊不清的未來也說不定,但無論如何,應該都是令人期待的,我想。當我們都還在懵懂時期的狀態時,總覺得天空遠遠的那一端應該存在著可以帶來驚奇的什麼東西。我們都期待著到各個從來沒去過的地方,期待長大一點之後當一個不同的自己,期待著總有一天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某種東西,期待著很多很多的事情。
國境之南,就好像是一個充滿期待性質的指標一樣。
國境之南到底有什麼呢?那應該有很多種「可能」吧。
而二十多年後,島本卻說:「長大以後讀了那歌詞,覺得好失望噢。只不過是關於墨西哥的歌嘛。我覺得國境之南應該有更不得了的東西呀。」
始也是一樣,始的心裡想著:「當我正握著BMW的方向盤,一面聽著舒伯特的《冬之旅》,一面在青山的地方,過著某個人為我預先安排好的生活方式似的。到底這個所謂我的人,到哪裡為止是真正的我,從哪裡開始不是我呢?」
人生,在充滿期待的十二歲的二十多年後,卻開始變得不那麼令人期待了,或許,是我們開始查覺到這個世界或社會所存在著的巨大的現實吧,而我們在這樣巨大的高度資本主義社會裡,慢慢的喪失了什麼。
「應該可以有更不得了的東西吧」,這句話已經不再是那個充滿期待的國境之南了,真是令人覺得沮喪呀。
那我們究竟實質的在追求些什麼呢?
始說:「我想或許我們自己都是不完全的存在。為了填補這不完全,我們彼此都覺得在我們前面,有什麼新的後天的東西將會來臨。」
那麼,什麼是我們的不完全呢?
高中的始追求著肉體上的欲望,所以即使跟泉的表姐發生了多少次的關係,即使這樣的關係會對泉造成什麼樣的巨大傷害,都好像是為了這樣不完全的自我所無法避免的必然。
始總覺得:「所謂我這樣一個人,終究是以惡形成的人,這件事實。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對什麼人做壞事。但不管動機如何,想法怎樣,我卻會依『需要』而任自己為所欲為,最後導致殘酷的結果」
然而雖然始這麼想著,始仍然在三十多歲擁有著感覺上是幸福的家庭與事業之後,因為再度遇見了島本,而在心靈及肉體上徹底的出了軌,是不是為了所謂的不完全,就能夠如此恣意妄為呢?可是如果避免了所有的殘酷結果,我們真的就能得到屬於我們的不完全,而成為一個完全的人嗎?也難怪始會想著:「到底這個所謂我的人,到哪裡為止是真正的我,從哪裡開始不是我呢?」,因為他連什麼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不完全的東西都糊里糊塗的呀。
結果,究竟什麼才能填補我們的不完全,似乎永遠都不會有答案的樣子。
「國境之南、太陽之西」島本說。「那是個和國境之南有點不一樣的地方噢。」
是這樣嗎?太陽之西,有我們想要的不完全嗎?
我總覺得太陽之西有著奇怪的氣氛。因為「那是住在西伯利亞的農夫得的病」呀,當有一天你體內有某個東西死掉了,你就會什麼也不想地一直朝西邊走去。
「朝著太陽之西,然後就著了魔似的好幾天好幾天都不吃不喝地繼續走著,最後就那樣倒在地上死掉了......」 我一直在想著,那最後倒在地上死掉的西伯利亞農夫,究竟在太陽之西找到了什麼?看到了什麼? 或者,他並不是真的想到太陽之西尋找些什麼,只是為了要逃脫這個四邊都只看得到地平線,沒有任何明確希望的地方呢?
那麼,或許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島本最後的不告而別了吧,我猜想,島本已經朝著太陽之西前進了,始也應該努力的猜想出來,因為他是唯一在島本的瞳孔深處,發現那個像地底冰河一般僵硬冷凍的黑暗空間的人。島本體內的某個東西已經死掉了,所以她一定會走向太陽之西的。 而在隨著島本的消失,那莫名的信封也跟著消失之後,始的什麼也消失了,不單是始而已噢,有紀子的什麼也早在遇見了始之後消失了,說不定很多很多人的什麼,都會在放棄了追求屬於自己不完全的什麼之後,無聲的決定性的消失掉、死掉噢,我想。
有紀子這麼說著:「我以前也有過類似像夢一樣的東西,也有過類似像幻想的東西。不過不知不覺,那些東西就消失了。」 而始在最後的結局說道:「幻想已經不再幫助我了。那已經不再為我織夢了。那空白只有靠自己的身體去習慣。」
那麼我呢?
我應該往國境之南前進,還是朝著太陽之西走去?
也許,到我消失的那一刻,我也不見得尋求得到解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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